顾景舟鹧鸪提梁壶,是其在上海陪同妻子徐义宝养病期间所制。关于为何命名为“鹧鸪”,据顾景舟自述,鹧鸪提梁壶命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:一是由于作品的形态抽象类似鹧鸪,表以当时内心的情感;二是受到了古代一种珍贵的名茶“金缕鹧鸪斑”的启发。
顾景舟与徐义宝合照
1983年,妻子徐义宝被检测出癌症晚期,突如其来的噩耗打破了顾景舟平静的家庭生活。徐义宝与他,20年夫妻,彼此敬爱,早已是须臾不离的亲人,而此间徐义宝才57岁,这对顾景舟的打击无疑是极大的。
徐义宝的病情耽误不得,顾景舟当即决定和儿子顾燮之带妻子前往上海诊治。
由于医院没有多余的床位,在上海朋友的辗转帮助下,三人得以在淮海中学的植物房中落脚。一张学生用的叠床,顾景舟睡上铺,徐义宝睡下铺,而顾燮之只能在两张课桌拼起来的“床”上临时将就,虽然条件艰苦,好在有了安顿之地。
章以谦
章以谦(顾景舟的朋友,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导演)得知消息,前来探望,见到顾景舟,发现他明显瘦了,情绪低沉,脸色晦暗。
后来他回忆到:“淮海中学当时是用竹篱笆当围墙的。先生和师母、燮之借住的植物房紧靠竹篱笆,外面就是一条土路。师母在接受放疗,先生每天早晨都走这条土路,去医院看望师母。路基下,是一截遗存的小河湾。河岸上一溜排着十几株粗大的老柳树。河上有座小木桥,桥的那头,是天钥蔬菜队的菜地和一个叫姚屯湾的小村庄,村屋和菜地四周有许多柳树、槐树。校园里也有一些林木。时不时地,树林里会传出咕咕、咕咕的鹧鸪鸣叫声。想必先生也留意到了。鹧鸪是江南地区的留鸟,有树林的地方,十分常见。”
章以谦提到的叫做“鹧鸪”的留鸟,叫声哀苦,俗称“愁鸟”。章以谦据此推测,顾景舟的情绪,定会受到影响。事后证明,他是对的。
鹧鸪鸟
顾景舟与章以谦见面后,谈了谈徐义宝的病情,并让他帮忙借一本《词综》用以消遣,然后便跟他提到,宋词里有“鹧鸪天”的词牌名,宋代的茶盏也有“鹧鸪斑”,还有一种叫做“金缕鹧鸪斑”的古代名茶。显然,树林里的鹧鸪声声,引起了他的精神共鸣。
身处这样的境地,落寞、悲苦的心情无处宣泄,顾景舟只能抟壶抒怀。自古好诗出悲苦,鹧鸪提梁壶,就是顾景舟当时用来抒发悲痛心情的一首诗。
顾景舟鹧鸪提梁壶
虽然制壶条件、工具皆简陋,顾景舟还是强打起精神构思创作。鹧鸪提梁壶,就这样做起来了。
顾景舟鹧鸪提梁壶,刚柔相济是其主旋律。造型为扁圆形壶身,把手为三柱高提梁,壶身、提梁、壶钮,乃至壶嘴的嘴面处理,围绕主题,协调统一,恰到好处。侧看此壶,如一只飞翔的鹧鸪鸟,仿佛能够听到声声哀鸣,然提梁的前叉,柱枝遒劲,又力透与命运抗争的勇气。
顾景舟鹧鸪提梁壶
此鹧鸪提梁壶,一式两把,顾景舟在壶底留下了不同的刻款:一作“癸亥春,为治老妻痼疾就医沪上,寄寓淮海中学,百无聊中抟作数壶,以纪命途坎坷也。景洲记,时年六十有九”,这把上交给了紫砂工艺厂;一作“相明我兄惠存,弟景洲制于沪上,癸亥春月”,则赠与了来沪治病期间给予自己一家莫大帮助的老友戴相明。
顾景舟鹧鸪提梁壶底部签款-1
顾景舟鹧鸪提梁壶底部签款-2
顾景舟鹧鸪提梁壶,是他与徐义宝夫妇二十年相互扶持、共同生活最直接的情感见证,也是他在创作生涯中难得的一件寄托自身人生际遇的作品。向来不善表达的顾景舟将自己最深切的关怀与希望寄托其中,成就了这件意义非凡的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