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景舟做壶,强调比例与线条之美,他认为,素面无饰的裸胎形式,更能凸显紫砂材质的本色,故而朴实无华、素净端庄、洁净沉稳是顾景舟作品的主色调。顾景舟紫砂壶以光素器为主,筋纹器并不多见,菱花线圆壶在他为数不多的筋纹茶壶中,极具代表性。
顾景舟
顾景舟菱花线圆壶,创作于1943年,墨绿泥所制,因久年泡茶,色泽略显沉着,但岁月的侵蚀并未掩盖其光华,一见便知绝非凡品。
菱花线圆壶,以六瓣菱花为原型,身筒上覆下仰,中间用腰线合为一体,由上至下,盖面、口沿、壶身通体以菱瓣筋纹通连,流和鋬的两侧装饰内凹线,与筋纹相呼应。造型整齐规整,俊秀明快,有较强的节奏感和韵律感,尤其是壶嘴的力度,壶鋬的舒展,壶体各部位的和谐,让人眼前一亮。
顾景舟菱花线圆壶式样
顾景舟这件筋纹器精品,隐匿了整整52年,才终于出现在大众的视野。
1995年5月30日,曹婉芬从上海一位收藏家手中转让来这把菱花线圆壶,与丈夫范岳林一起,带着它去医院看望当时因病住院的顾景舟。顾景舟见到此壶,顿时精神一振,从病床上腾地坐了起来,表情如同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骨肉,久久抚壶不语。
顾景舟回忆,当年小弟同洲突患急性肺病,卧床不起,求医问药颇费积蓄,家里攒下的钱很快就用完了。为小弟赚医药费的担子,落到了顾景舟肩上。
顾景舟心中一直有一个办百壶展的念头,所以只要有口饭吃,就不急着卖壶。他从做好的壶里挑选出心仪的,放进从窑场拿回的匣钵中,一把一把地积攒,等在不久的将来攒满一百把,就可以去让他遗留梦想的地方——上海办壶展。
面对小弟被病痛折磨的无助眼神,顾景舟毅然将存下的壶拿出,托人出售,以解燃眉之急。在他心里,“百壶展的梦想虽然破灭了,但并不可惜。壶毕竟是泥做的,比起人的生命来,它真的无足轻重。”
顾景舟菱花线圆壶
顾景舟攒下的壶,全部变成了救命的药物。有一回家里急等着钱给小弟买药,这把菱花线圆壶,连同其余的五六把,一次就卖掉了。
然而,天不假年,即使有顾景舟拼了命地做壶给小弟请郎中、抓药,最终病魔还是吞噬了小弟年轻的生命。
病中的顾景舟,精神不济,菱花线圆壶的突然出现,仿佛给当年百壶展的美梦,找到了一个带有暖意的注脚。他特意给曹婉芬夫妇写了一份鉴证书,简明扼要的文字里,略带喜悦的笔调,消弭了往事带来的隐隐感伤。
顾景舟菱花线圆壶的故事告诉我们,艺术不只存在于作品本身,也体现在艺术家的情感和生命体验中。菱花线圆壶不仅是一件艺术品,更是一段真挚的情感故事,永远定格在时间的长河中,为后人传颂着顾景舟的艺术之美和生命之情。